李世民笑着放下一粒白棋,回头望了灵然一眼。“怎么着,如今心里还委屈着呐?”
“不敢!”
灵然也放下茶盏,认认真真地道:“贫僧不敢委屈!贫僧只是觉着这做官一事吧,当真麻烦!须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就贫僧这样的,早晚给扔在锅里头,糊了!”
“呵呵,又变着法子来堵朕!”
李世民索性离开棋局,走到灵然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道,“怎么,又想要辞官?”
“不敢!”
灵然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圣主英明!”
“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头指不定在骂朕呐!”李世民笑骂道,“瞧瞧,国师不愧是国师,这么会说话!从头到尾没一个字委屈,可是这每句话里头,都藏着小刀子,句句不中听!”
灵然垂眸苦笑。
李世民也没指望他能驳,独自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前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和李靖去平定突厥吗?”
“是!”
“如今突厥已定,四海升平,你还有啥想头?”
“没了。”
“真没了?”
李世民几乎问到灵然的光脑门前。
灵然只得苦笑一声。“如果贫僧说有,圣主便能与了吗?”
他原本以为李世民会像之前那样,再笑骂他一句,然后挥挥手就将他打发了。谁知这次李世民居然沉默了片刻,对他道:“突厥已定,只是吐谷浑那头又犯了浑,恐怕过些日子……李靖还会去凉州。凉州地处边陲,乃我大唐边塞,地势险要。此一去,与突厥不同,除了要有个会打仗的,还须有个擅工事的随行。听国师说,你对修防建寨一事,颇有研究?”
灵然喜出望外,连忙接话道:“不敢说颇有研究,但是小僧建个寨子吧,能保它个千儿八百年不倒!修个河堤吧,能护卫方圆百里人烟。”
“哟,这还是不敢呢!”
李世民笑了一声,回头目视窗边仍在棋局边凝思苦想的李治。“治儿啊,学着点!看看朕找的这位好国师,这说话,可讲究的很呐!”
李治闻声抬起头笑道:“父皇所言极是!”
声音脆嫩,但是语气却有着与垂髫小儿截然不符的沉稳。
灵然不由得回头,深深地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恰好转头,迎上灵然的目光,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逢。片刻后,都在彼此眼中见到了不可置信、不可言说的东西。
灵然呲牙,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再回头看李世民时,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荒谬的念想。
但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也不敢说,只静静地伺候李氏父子两人下完一盘棋,又品了一次茶,闲话几句,便悄然告退。
“大郎,你说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灵然口中叼着一支鹅毛,躺在自家偏殿内,手枕着脑袋双目放空。“这日子也忒倒霉了点!”
黑蛇嘶了一声。
灵然侧耳细听,随即皱眉带笑骂道:“别跟我在这狡辩!自打遇见你之后,小和尚我这日子就倒霉透顶,再也没转过运!”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骨碌坐起,将黑蛇从指尖小心摘出来放在塌边,指着他道,“你说你咋这么黑!你别不是全身黑,是脸黑吧!”
脸黑,意思就是这条龙怕是条非酋,氪金都救不了。他小和尚这点道行,当然也救不了!
可惜大郎同志却没听懂,努力睁大芝麻粒般的眼睛看向灵然,神色有些委屈。
“得,又跟我耍可怜相了!”
灵然嗤了一声,随即又重新倒回塌上,含着根鹅毛管,口齿不清道:“你说我挂个和尚名头,既不能念经,又不让回庙里。守着个皇宫,每天除了陪他们父子几人耍耍心眼、吹个牛、打个屁,我还能做点啥?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废了。”
“宝贝儿你怎会废了?”
青柳大郎不解地用蛇与同他交谈道:“当初灵拂那人百般不是,但总有一样说的是对的!宝贝儿,你心思单纯,怕是学不会术了,只能从山上下来,历经世间疾苦,或许哪一天便能开了窍。”
“你的意思,师尊是让你带我到人间来受苦的?那这人间剧本到底有几处,你们是怎么挑剧的——是见一个小世界就逮着一个,还是……”
灵然突然间若有所思,皱眉道:“难道,你所挑的每个小世界都有相似处?”
黑蛇闭紧嘴,再不吱声。
灵然却自个儿推敲通了,猛然一拍掌惊叫道,“难道说每个小世界都有一个龙傲天?!”
“龙傲天?”
青柳大郎脑海内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是在灭天界时见到的那个穿宝相花花纹上衣的青年男子,不由皱眉道:“宝贝儿,你怎么会想起他?那人有什么好处?就是个魔头!”
“噢,原来他也是魔!”
灵然了然地长长地噢了一声,随后又皱眉道,“如此说来,每个小世界都有一个能量极强的人!”
他看着黑蛇困惑的眼神,只得耐下性子又翻译成青柳大郎能听懂的语言,道:“龙傲天不是具体谁的名字,而是说在一方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能量极强,可随意破坏小世界规则,甚至挑战至尊神……”
“那厮哪能与至尊神比!”
黑蛇不屑。“只是个窃取气运的魔头罢了!不知怎样入错了棋局……”
黑蛇忙收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