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魁笑:“孩儿,你小点声音,你快给咱伯聒聋了。”
柳海继续嗷嗷叫:“大哥,我想早点见着您,跟您一起走啊。”
柳魁也很想等两个弟弟回来一起,可家里真的是一大摊子事,尤其是孙嫦娥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啊:“那,你说小海,那就叫咱妈独个儿搁家等?”
柳海不吭气了,哼哼哧哧,好像想哭。
柳长青叹了口气:“小海,就两天孩儿,你过两年不就回来了嘛,等你回来,成天都能见着俺,别怄包了孩儿,你都是俩孩儿哩爸爸了。”
柳海呼哧呼哧地难受:“那,我这回回家,住到过完春天再走。”
柳长青笑:“那是咱家呀孩儿,别说春天,你就是一辈子不走,也没人能撵你走啊。”
柳海好像好受了点:“那我就住一辈子。”
哄好了两个最小的,柳长青又看向柳凌:“凌儿,等您大哥俺走了,你有时间,买点东西跟震北过去一趟,您陈伯伯答应了,你也该有句话,叫长辈放心。”
柳凌点头:“中伯,我明儿就去。”
柳长青走的第二天上午九点,柳凌来到了地佑街罗家胡同陈家大院。
陈仲年还是在书房里接见客人。
他本来想先单独跟柳凌谈一会儿的,无奈陈震北跟张狗皮膏药似的,在大门外接到柳凌之后就寸步不离,他明示暗示多次都无效,陈震北装聋作哑,殷勤地围着他各种讨好伺候,死活就是不离开书房一步,老爷子不想把自己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说到明处,只好做出宽厚长者的姿态,让他和柳凌坐到一处,来一场三人会谈。
对峙十年,一度闹到几乎不死不休的地步,不管是年轻气盛的柳凌,还是久经风雨心沉似海的陈仲年,再次见面都难免忐忑尴尬,陈震北看似没正经的搅场子行为,让两个人的尴尬忐忑在共同面对他的无奈和感动感慨中悄然而过,此刻安静地相对而坐,已经是晚辈和长辈相处时的正常氛围。
陈仲年看着对面气质如松眼神却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微微叹了口气:“柳凌,你心里应该对……伯伯有很多怨恨吧?”
柳凌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好像对这个问题很诧异,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清润淡然:“曾经有过一些吧,不过,大约从五、六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陈仲年问:“为什么?”
柳凌说:“我有了小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越来越让人喜欢,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如果他将来在外面被人欺辱该怎么办?我想,他自己可以还击回去,如果他不行,还有我来帮他。
然后我就想到我自己,想到如果小萱长大,因为和我同样的原因被欺辱……
我一下就理解了您和我的父母家人。
我只是想了想小萱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欺负、被各种人用各种显而易见却无法言说的方式刁难、责难,他却不能欺负回去,甚至不能解释、不能向人诉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的情形,就心疼到无以复加。
所以,如果没有我自己的这番经历,如果我能够做得到,等小萱长大,我肯定也会尽最大努力让他走上一条我所认为的、最宽广平坦的路,让他尽可能少一点磨难,少一点坎坷。”
陈仲年看着柳凌,沉默良久:“你是个好孩子,你们的事,是我太固执,钻了牛角尖。”
柳凌说:“我和震北都知道您只是希望他的未来更顺利平稳些,伯伯,我们两个也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年轻,不知道人世险恶,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身边亲人的感受,让两边的家人都跟着我们担惊受怕,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把以前的事情忘了吧。”
陈震北说:“爸,我当时埋怨甚至怨恨过您,但那早就过去了,您也别想了,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也会及时和您说,不让咱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陈仲年说:“你说到过日子,那,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们两个说。”
柳凌和陈震北同时坐得更端正些,注视着陈仲年。
陈仲年说:“你们两个的感情现在虽然不犯法,但咱们国家的法律也没有承认是合法的,即便法律承认了,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民众从心理上依然不会认可你们这种感情,所以,你们以后一定会面临很大来自外界的压力。
你们可能会说,你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还有对正常人生的基本要求,还有依赖于别人的地方,你就永远不可能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你要吃饭、你要穿衣、你要出行,这些最基本的生活琐事,就没有一样是你可以完全脱离其他人而实现的,所以,不管你多么富有,你总是要和其他人打交道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就不可避免地被人关注,被人了解,被人议论。”
陈震北说:“我和小凌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不会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别人的议论,我们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陈仲年点头:“你们有准备很好,但是,你们准备的未必足够。
男女做夫妻是这个世界默认的规则,男女的正当结婚是受到祝福的,可即便这样,还有那么多当初非君不嫁非汝不娶的恩爱夫妻最终成为怨偶、成为路人,甚至成为仇人。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