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又是夜隐帮的主干,无论遇到什么奇事,都能从容应对。他轻轻一笑,抽出手指替游麟擦擦嘴,仿佛在对待调皮捣蛋的孩童,神情颇为宠溺。转移注意力的话语,也适时地道出:“听主人说,小哥是太岁的遗子?”
游麟心中一凛,明白夜枭要探他的底儿,生出几分警觉心,萦绕心间的食欲和绮念消退大半,他故作惊奇道:“枭大哥~你认识我爹?”
夜枭笑了一笑:“以前不认识,闻所未闻。如今么…虽不认识,不过,一知半解。”
游麟露出点怀疑的神情:“什么一知,什么半解。枭大哥你哄我玩呢~?”
夜枭便讲了讲近来在泉城出现的四煞神教,以及四个月前五龙潭坍塌的事情。
“四煞神教在下是如雷贯耳的,此邪教从前朝便存于世,无恶不作。可近二十年,忽然销声敛迹,渐为江湖人士遗忘。相传,它是由四个极坏的恶人操控,其上还有位神秘的主宰……如今他们复出,一方面扬言要称霸武林,一方面在找一个叫太岁的人。他们要找的太岁,似乎和四个月前破坏五龙潭的人有点关系……我将此事汇报给主人,主人讲了讲他和小哥你在京城的见闻,说你是太岁的儿子。根据主子的描述,令尊的衣着打扮,和毁坏五龙潭的人极为吻合。所以……在下猜测,太岁正是四煞神教的主子,因为某种原因,多年藏在五龙潭下,此次冲潭而出,惊动了回音谷的五长老,更惊动了四煞神教的四个魔头。因此,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泉城,将有浩劫……”夜枭若有所思。
游麟听得咂舌,佩服道:“枭大哥,你这不叫一知半解~你简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
夜枭一笑了之,突然发难道:“在下只有一个疑问,太岁若在泉城的潭下呆了二十年,小哥从何而来,为何身在京中?”
游麟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乱撒谎,叫你乱认爹。这下可好了,遇见个聪明的对手,那临危想出的卖身葬父被抓入宫的苦情桥段还得继续编下去。
幸而他平日闲书看得颇多,段子信手拈来,双眉一锁黯然道:“实不相瞒~枭大哥,四个月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爹……我娘死的早,始终没提起过我的身世。从记事起,我和我娘就寄居在京中了,她能弹会唱,虽然百病缠身,但也怜人包养。我娘死后……我就一直流落街头,什么杂工都干过一点儿……这种日子直到四个月前,我那命不久矣的爹找到我,才所转变……”
夜枭很用心地听着。游麟却打住了,片刻,方认真道:“我对四煞神教一无所知,也不了解我老爹具体是干什么的。至于我爹来京中找我的目的,枭大哥,我不能告诉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但我保证,那只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之间的私事,绝不会牵连到夜隐帮~!”
游麟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信了……
夜枭颔首,不再多问,起身道:“小哥,你好生休息,切莫乱跑。如今泉城到处都是四煞神教的人,你要出了事,我很难向主人交代。”
夜敛缁尘
从傍晚到深夜,夜敛尘干了很多事。
第一桩事,他看了京城来的飞鸽传书,上书“鸠占鹊巢,马斯徂,建安风骨,凤毛觅无处”。
这是约定俗成的暗语,言下之意,夜隐帮已经拿下京城外遇见的那两个盯梢的,并成功混入了斯无邪的府邸,得知出行的皇子有七个,而他们想杀却没有杀成的游麟不见了。
看来皇帝是知道他们要杀游麟,所以将游麟藏了起来,并用其他皇子微服出巡来做障眼法。
游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何值得皇帝如此兴师动众保护,为何他的父亲在他上京之前再三强调,此桩刺杀务必完成?匿名指定刺杀游麟的,究竟是游琴,还是斯无邪,还是另有其人?
——种种谜团若不理清,人海茫茫皇子散于各地,他又如何找得到游麟,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这会儿决计想不到,他此行最大最艰巨的任务目标,游麟,一直黏在他身边。
第二桩事,他听了夜枭的禀报,得知四煞神教和太岁的干系,以及太岁冲破五龙潭之事。孤身前往五龙潭边,在石碑前立了会儿。
石碑是为唐玄宗时的名将秦琼立的,上书,唐左武卫大将军胡国公秦叔宝宅。
——为何潭边会有象征秦琼宅邸的石碑?
他不禁想起了那段古老诡秘的野史:玄宗偏信奸臣,欲加害秦琼之子,兵至泉城秦府,天降大雨,五龙现身,使秦府坍陷为潭。此后每乱世将至,此潭必呈异象,为不祥之兆。
如今,潭水清可见底。他飞身徘徊水面,寻至太岁昔日冲破的裂口处。只见裂口纵横一线,水涌鱼聚,幽深难测。他如鱼纵水中,逆流而下。潜下越深,越发寒意刺骨,幸而他自幼练阴寒之功,倒不至于冻伤脏腑。沉至三十余丈,他依旧脚不着底,潭水不但没有狭窄,反而更加广阔,犹如置身葫芦腹中,潭壁尚且摸不着,更别说可供藏身的密道暗室。可太岁为何会从封死的潭底出来?
此时他太阳穴暴涨,双耳嗡鸣,气息竭尽,无力思考。一发狠心,旋手点穴,封了自己听、嗅、食三窍,又下潜二十余丈,还是一无所获。只得取龟息假死之要义,让那无穷无尽的湍急暗流,将自己重新托回潭面。
经过这番折腾,他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