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着水面,水面倒映着树林和小童,树林旁边散着几块乱石,那小童便在石头上边坐着。
小童平眉正眼,眉淡而瞳清,只看上去约有五六岁的年龄。偶尔皱起淡眉却有些引人发笑,小童也可知愁事?
南普通坐在石头上,微微皱起小眉毛,他最近很是有些苦恼。学堂的先生说他才四岁,还不到入学年龄,所以不可以教他读书认字。
当然了,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他在堂外早就学会很多字了。重要的是二姨,嗯,就是他父亲的妻子,要生孩子了!恐怕以后就更没机会跟他说话了。
其实南普通不喜欢多说话,就像他记得很多事,有很多疑惑都没去问过别人一样。他记得二姨以前被人叫做小英,现在叫做英夫人。
他记得二姨有天扶着酒醉的父亲回房之后没有出来,第二天他们就一身红袍拜起了天地。他记得父亲四年多前三十岁的样子,也记得一年前父亲四十岁的样子。
他记得在自己刚出生时和父亲打了一架的北齐升,和将自己从一个温暖地方拿出来的李婆婆。唯一不记得是自己没看过的,母亲。他不懂,但他记得。
南普通很喜欢身边的人,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是身边的人或者是不喜欢自己,或者是喜欢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表达,所以对他来说就是没有人喜欢自己。
现在的南普通更喜欢对着这片天地表达自己的喜欢,虽然她不说话,可是南普通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因为阳光、因为雨水,因为清风、因为落叶,这些已经太多,让他太过幸福。
夕阳渐渐落下,水面好似灯光的起伏也渐渐的熄灭,南普通放下撑在下巴的双手,轻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身望向家的方向。
也许不拥有才能不失去,放下本就不多的牵挂,也许,更好。慢慢地走向家里偶尔和走过的熟人打个招呼,看着他们见怪不怪的躲开,南普通的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归他父亲掌管的手下,却是不敢和这个被上司讨厌的孩子有什么接触。
“二姨,我回来了”南普通张口喊了一句。“嗯,”张雨英挺着肚子站在院门淡淡的应了一句“进去吧,待会儿你父亲回来就吃饭了”“好的二姨,”南普通乖乖的走进了院子。
张雨英有些感慨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走进院门,并非是她不愿意更加亲近南普通,而是南仆从只允许这样的亲近程度了。他对南普通的感情在他刚出生时就已畸形,杀之不成便放之任之,不许人对他亲近,而按理说他应该叫自己母亲,起码也是个二娘,但是南仆从却只许他叫自己二姨,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可她自己却知道,南普通的娘,只有一个。她不觉得委屈,也从不为南普通叫屈,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张雨英抚着肚子默默地想着。
远远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是南仆从,这些年他老的很快,原因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不知道的她从不去问,这也是她能成为南仆从的妻子的原因之一。
“相公”张雨英慢慢迎了上去,南仆从低低的嗯了一声,张雨英也不在意,那件事之后自家相公一直沉默寡言“相公累了吧,要不要先烫烫脚!”张雨英做着一个妻子的本分“没事”沙哑带些冷意,这声音也使南仆从在将军府的仆役面前越发的威严,每次说话都带起一阵寒意。
“你大着肚子,别老站在院子外面”沙哑如故,可偏生张雨英却听得一分暖意“不碍事的,能等候相公来是妾身的福气”南仆从怔了怔才开口“这次去的是有点长了”叹了口气再次说道“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当以万死报之!”张雨英笑着跟在南仆从身后心里却不由暗自开口“相公越发的怪异了”。
南普通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饭桌旁,听到开门声便扭头看过去。“父亲好!二姨好!”南普通一看是父亲回来了,立刻起身转向父亲面前问好。
“哼!”南仆从刚一进门,看见南普通之后脸色立时便是一冷,听见他叫了父亲之后更是忍不住一声冷哼!“额”南普通也忍不住错愕了一下,父亲的脸色倒没什么,可是他竟然哼了一下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除了自己刚出生时父亲和自己说了两句话,以后就再也没有特意和自己说过一个字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要和自己亲近一下吗?以后会更亲近吗!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咳咳!”张雨英打断了南普通的臆想。能不打断吗!南仆从额头青筋暴跳,两只眼睛都要冒血丝了!“相公,该吃饭了,饭都要凉了!”南普通回过神来,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赶紧乖乖的坐到了饭桌旁,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方法是有一次学堂先生出门回家念出来的“所谓眼观鼻之窍,鼻观心之窍,上古仙神,养欲而修心!”他倒是还记得学堂先生那艳羡的神情,可惜到现在也只能做到眼观鼻而已。
“相公,坐下吃饭吧!”张雨英拉着南仆从坐了下来,他现在也静了下来,除了呼吸略显粗重其他倒也没什么。
亮堂堂的屋子里坐着三个人。南仆从和南普通各自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吃着,张雨英看着他们父子俩静默无语。屋里四根明鱼腊本是为了迎接外出几月的相公专门点上,可明如白昼的屋子映着门外的黑暗竟显得有些刺眼,那黑暗更欲择人而噬。
刚才的一幕若放在寻常人家当是普通的父亲欲训斥儿子被母亲拦下的事情,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