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
端王懒洋洋朝来人打了个招呼,却毫无起身恭迎的意思。
来人脚步一顿,立在亭下。
薄唇抿如线,也不说话,凛然的目光中写满了怒其不争。
琉璃哆嗦了一下,深觉自己此时与端王的模样,真是非常不雅。
何止不雅,简直可以扣上狐媚惑上的罪名。
她赶紧挣出来,盈盈就拜:“民女季琉璃,参见……见……”
“肃王殿下。”端王好意提醒。
长臂一舒,又将她重新圈回银针海龙的热气里。
看他人这样斯文俊秀,偏偏华服下的胳膊劲健如铁,锢着琉璃不许下拜。
口里还要打趣:“别被我五哥这威风堂堂的模样吓着了。其实我们兄弟七个,就数他最平易近人。为扬他亲民爱民的美名,你快省了这一跪罢。”
肃王冷哼一声:“只当世人都如你一样不知礼么?”
“皇兄此言差矣!”端王笑嘻嘻道,“非不知也,只是不守。”
“只会逞口舌之快,也不自省给人添了多少麻烦。”
“纵使天大的麻烦,有你五哥在,也不成其为麻烦了。”
“难道本王是填星在命,天生要替人收拾残局?”
“自然是小弟烂泥转世,方可衬托皇兄糊得一手好墙。”
两位凤子龙孙斗嘴,听得琉璃惊出了一身冷汗。
肃王越峰,这可是肃王越峰!
原来传说中“百菊宴”上会出现的“贵不可言之人”竟然是他!
无知如她,两个月前可以不知道端王越千崎的名号,却对肃王再熟悉不过。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只要有说书人处,就有“肃王朝登万岁殿,一双金锏打国舅”的故事。
如果说端王是皇家头号纨绔,肃王就是天下第一贤王。
人如其封号,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清正廉洁,爱民如子这些成语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就连金銮殿上高高坐着的那位,光芒也被这个兄弟夺了不少。
据说肃王严厉,不近人情,其他几位王爷见了,都如耗子见猫。
看眼前的情形,琉璃略表怀疑。
端王正大喇喇地对这位皇兄评头论足,刚把那顶青玉七旒冠嘲笑完。
“知道的是皇兄敬重周大人,不知道的只当百菊宴要变秋社大典。”
“亲王之中,总要有一人记得赴臣子宴着常礼服的规矩。”
肃王谴责的目光落在银针海龙上,略略变得柔和了。
“听说你风寒不愈,现在正吃什么药?”
“总归是柴胡、麻黄、防风那些发散药了。皇兄与其问我,不如去问杨太医?”
“自有问他的时候。”
“事必躬亲,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
“青天白日,公然狎游。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目光掠过琉璃惨白的脸,又增锐利。
“眼光也越发的江河日下。”
琉璃打了个寒颤。
显然,肃王对幼弟的不满,已经朝她而来。
再看肃王身后的人,个个衣着光鲜,神色恭谨,想必都是金陵城中有头脸的人物。个个忍笑憋声,想必正为日后的流言作酝酿。
想到自己糟得已经不能再糟的名声,琉璃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端王的胳膊却撑住了她。
“所谓名花各入眼。多谢皇兄眼光高,才留下这许多名花任小弟攀折。”
说着眼睛一亮,欢声道:“华姐,你来得好迟!”
人群之后,华夫人正领了几个奴婢,抬着屏风火盆和若干器物走来。
成远步原本走在华夫人身边,一见肃王。立刻上前叩拜。
肃王摆摆手,却对着华夫人一行人大皱眉头。
“这又是闹得哪出?”
华夫人手捧一只朱漆圆盘,盘子里盛有四五样时新秋果,又缀着几朵碗口大的菊花。从肃王身边路过,竟是连眼皮都不曾低一下,就要从肃王身边掠过去。
肃王一伸手,将她拦下。
“明知主子风寒未愈,你就是这样伺候的?”
“王爷是怎样吩咐的,华晶就怎样伺候。”
回答时,华夫人面色如常,声调平稳。
简直就像那天在马车上与琉璃对话。
若不是自身难保,琉璃都想为这宠辱不惊的气度叫一声好。
正尴尬时,成远步挺身而出,告罪道:“是下官无能,恳请王爷降罪。”
肃王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围观已久的各位大人终于有了机会。
或劝肃王,或谏端王,一个两个搬出三纲五常,七嘴八舌,都十分有理。
琉璃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猜想说书里的朝堂辩论如果就像这样,做皇帝倒也怪不容易的。
忽然只觉得肩头一沉,热烘烘的呼吸就绕上了她的脖颈。
“王爷?”
堂堂端王,竟然就这样当着自家皇兄和一堆臣下、奴婢的面,俯在她肩上睡着了。
早知道,应该抢先一步晕倒才对呀。
迎着肃王冰冷的视线,琉璃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睡着了?正好!”
紫袖一拂:“把他给我抬进暖阁去!”
号令已发,却无人动作。
只因华夫人立定不动,其他奴婢也垂首立着。
“华夫人,你这是违命不从么?”
“回禀肃王殿下,华晶并非违命不从。”
华夫人依然不弯腰,不屈膝,鬓边银钗冷光莹莹
“当年在圣上面前,华晶曾经发誓。今生只奉端王一人为主,仅听端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