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夏日本就比北方要湿热,沈莙到的时候已是接近夏末,可是毒辣的日头还是晃得人眼睛难受。她被软禁的小院儿是朝阳的,每天清晨阳光都会直直打在她的床榻,这对习惯赖床的人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照料她起居的丫鬟统共有六个,很符合南诏王府财大气粗的作风。她们话不多,偶尔说句闲话,只要一看到沈莙过来便立刻噤声敛气。沈莙很闷,没人理会她和她说话,因此她只好修身养性。好在陆铎每一日都要过来一趟,带一些稀奇古怪地玩意儿给她,看着像是南方女孩儿都爱的一些小把戏。
沈莙不是很懂他,每日都来吧却又从不主动和她说话。她乐得清静,在一旁摆弄小玩意儿时这人就坐在圆桌前看着她,自饮自酌,并无半点不痛快。沈莙要的东西几乎都能通过陆铎拿到手,有了笔墨纸砚,她便忙碌于默写一些文艺十足的诗词,然后自我欣赏一番。从前沈菱逼着她练字她总是习惯摸鱼,如今倒是日日与笔墨为伍,也不知她这二哥知道了之后是喜是悲。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姬桓在用一种最不费力的方法消磨她的意志力,十来日过去了沈莙也开始担心,若是他打算就这么一直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十天半个月尚可,可要是三年五载,那人不得被逼疯了去。
事实证明沈莙的脑洞还是开的太大了些,姬桓费劲力气把她弄到了云南郡,实在没有将她当成一只小鸟养起来的意思。
他出现得没有一点预兆,杀了沈莙一个猝不及防。
那天晌午,日头升到正中,每日的这个时段都是一天里最闷热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们昏沉欲睡,于沈莙而言,这却是她最自由的时间。尽管活动范围依旧是这方小院,可是少了被人时刻盯着的紧迫感,她便半点睡意也没有了,拿着一柄竹骨纱扇背对着屋门坐在长廊上头,习惯性的一摸自己的胸口,却每每发现那嘉兰花吊坠和冰花芙蓉玉的镯子早就在画舫上被月兮搜去了。
沈莙意兴阑珊,痴痴望着园子里的成片的鸢尾长吁短叹。
“无趣,无趣,真无趣。都说云南苍山洱海,我尽瞧着些花花草草了。”
她晃动着小腿,打眼瞧见了自己脚上双面蜀绣的小香鞋儿,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上头绣的乃是胭脂色的杜鹃。
沈莙撇撇嘴,不甚满意地嘀咕道:
“不远万里到了这里,竟连最出名的杜鹃花海也不曾见过,姬桓也忒小气了,拘着人不让出门,闷得人难受……”
沈莙很能自我安慰,没人和她说话,她就自言自语,而且内容大都是诅咒裴榕和姬桓。这原是她这几日新学会的消遣,不想这一回却忘了先确定周围环境是否适合说人坏话。
“如今杜鹃的花期已经过了,你若早来一两个月,王府园子里就能瞧着花海。”
沈莙正在给自己打扇,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吓得汗毛直竖,将手中纱扇一扔便跳进了长廊外的花圃里。
花圃里有许多装饰用的小彩石,沈莙跳得急,一下没站稳便脸朝下直接栽楞进尺高的鸢尾花丛里。
小院里的一众丫鬟都精神困倦,只时不时斜眼瞄一瞄沈莙的状态,姬桓进了小院,一时竟没有人发现。还是那黄衫丫头眼尖,被唬了一跳,赶忙喊了身边几个丫鬟上前行礼,不想她们刚到长廊台阶口就看见沈莙一跤铺进了花圃,纷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桓站在长廊上看着花圃里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于是颓然装死的沈莙,将袖口稍稍提起,掩去了唇边一抹笑意,转而向那些呆若木鸡的丫鬟们斥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那些年轻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距,赶忙战战兢兢地都跳进花圃里扶人。可怜了那些生得娇艳的鸢尾,也可怜了羞愤欲绝的沈莙,此时她还不知道来人是谁的话那就真是个笑话了。三五个丫鬟围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扶她。沈莙哪里有脸在这个时候面对姬桓,她原本腿上的伤就还未好全,此时更是装模作样地喊疼,趴在那些花上就是不肯起身,势要等姬桓走了再说。
小丫头们拿她没办法,心中担心主子责罚,都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劝起沈莙来。
大抵是没料到初见会这般有意思,而眼前这一幕又太过荒唐,姬桓忍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大用干脆也就不端着了,扯开唇角轻笑出声,自己动身跳进了花圃,几步走到沈莙身旁弯腰将人搀了起来。
姬桓的力气哪是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能比的,沈莙连挣开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整个托了起来。她尴尬地低垂着脑袋,一旁的小丫鬟纷纷忙着把她身上沾的花草屑都取下来。沈莙此时的窘迫是不言而喻的,她的膝盖是真的摔着了,姬桓见她站不太稳,便也一直没有松手,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在府中找个大夫过来。
沈莙的脸早已经胀成猪肝色了,她琢磨半天也没勇气抬起头来看身边的人一眼。不想姬桓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颇有耐心地和她耗着,一旁的丫头们见他们不动,也都屏气敛声地傻站着。
沈莙心里骂了句‘你大爷的’,心道姬桓这是要逼死她啊!比谁脑子灵活她肯定会输,可是要比谁脸皮厚,姬桓却未必能赢。这样一想,沈莙心下大定。她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将头一仰。可是当对上姬桓那张脸之后,所有的话却都哽在了喉咙。
不怪沈莙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