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莙从木舟上被拖下来甩在地面,那人的力道不曾有半分收敛,她的膝盖原就有旧伤,在木桨上重重一磕,直觉那处传来钻心之痛。她被扯散了头发,顾不得发钗戳着脸颊,只忍着疼痛紧紧攥住忍冬给的那把绣春刀。
那个将她拖下船的男子顶着竹斗笠,倒不把她的动作放在眼里,伸手便去拿她的手臂。沈莙被摔在地上,因着膝上的伤根本就爬不起来,忍冬在旁与人苦战纠缠,身上又多添了几处伤口,那不要命的打法虽暂时没有叫人一击致命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沈莙心里既担心又害怕,见眼前男子伸出手来根本没时间多想,拔出绣春刀便往他身上划。那男子没料到她真的敢动刀,一时没防备,手上竟真的被划了道口子,他收手的速度快,因而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被身旁几个人嗤笑了几句,
〝你瞧这黄毛丫头性子倒挺烈,如今你也像个娘儿们似的,竟被她伤了,说出来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这些人的年纪都在三四十间,身上煞气极重,其中有几个在视线可及之处还有几处狰狞的伤疤,除了同样身穿蓑衣作渔民打扮,沈莙没发现任何可以判断他们身份的地方,只怕是些专做人命买卖的亡命之徒,不知是收了谁的钱财来取她们性命。
那个被沈莙划伤的男子听得同伴嘲笑,当即往地上淬了一口,眉毛一拧,眼神狰狞,往前一步朝沈莙肚上狠狠踢了一脚,盯着她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冷笑道:
〝什么狗屁玩意儿,那交了钱财的老头只说要取了这妞儿的性命,我道是他们官宦人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已,没想到那边还有个会拳脚的,还损了我们两个人,这笔账事后是该好好同那老头算算!〞
沈莙听他这样说,已然是知道他口中的老头指的是谁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北堂诚是没有将她和忍冬的身份说出来的,这些人是亡命之徒,等到事成之后只怕也活不成,否则被姬浔查到些蛛丝马迹只怕就顺水推舟地查到他头上了。什么都不如死无对证来得轻巧,他们的打扮同渔民无异,只需将自己和忍冬的死推到强盗头上,姬浔即便猜到了什么也不能公然质问北堂诚。
沈莙被那男子狠踹了一脚,虽是眼尖稍稍往后避了避,可是腹部本就是身上最柔软之处,这一脚下来的痛楚自是难言的,她口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脸色苍白,背上尽是冷汗。
那男子心里还不解气,复又上前扯着她的头发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见她两边脸颊高高肿起,白净的脸上几道红痕交错的狼狈模样,这才稍稍舒坦了,示意身边两个人将沈莙的双手反剪。
那边忍冬已然不敌,披头散发地被三个面露恨意的杀手按倒在地,脸埋进地里,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鲜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那三个男人皆被忍冬伤了,此时见她终于力竭,眼神自然狠辣,
〝这臭娘儿们咽气了没有?〞
沈莙被人撅着手臂,听得这么一句话,顾不得自己的处境,挣扎着想要上前去察看忍冬的伤势。身后两人见她挣扎,没用什么力气便卸了沈莙一只胳膊。
那边一个被忍冬伤了左肩的男子心中发狠,找准了心口的位置,狞笑一声将手中尖刀往下一扎。忍冬原就昏死过去了,如今刀尖没入心脏时没有半点知觉,甚至身子也一动不动,除了喷薄而出的温热血液昭示着她之前还在呼吸,其余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她早已是死物的错觉。
沈莙身上的痛早已麻木了,她左右挣动着,才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眼中只剩下刺眼的红色,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两个按着她的人以为她吓傻了,来不及嘲笑便听得自沈莙口中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个下手的男子似乎一点不觉得这样的声音刺耳,反倒哼哼笑了两声向之前问话的人道:
〝好了,现在咽气了。〞
那个方才对沈莙下了狠手的男子也笑了,低头去看她的脸却发现上一秒还发出悲恸到绝望的哭嚎的人此时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空洞,她咬破了嘴唇,脸色惨白,泪水从那双失神的双目中下,浑身不住颤抖。
他们杀过许多的人,也曾手屠一整户人家,那些见到家人被杀而绝望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皆没有此时沈莙的模样看起来诡异。
〝喂,这娘们儿别是被吓疯了吧?〞
那男子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随意用脚尖踢了踢沈莙的腿,见她果真没有任何的反应,冷哼一声,蛮不在乎道:
〝算了,管她呢。〞
说罢接过身旁的人递来的长刀,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疯狂,在沈莙脸上摸了一把,轻佻道:
〝别着急,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似乎是真的疯了,因为到了临死的时刻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自己。而诡异的是,明明之前杀了多少人都不曾犹豫过的双手此刻掌心却有一层薄汗。
刀尖在几乎要划破沈莙的咽喉处停了下来,当那男子心口处的剑身被拔出时喷出的血液打在沈莙的脸上,她不得不闭了闭眼,这样温热的触觉使她的表情不再那样漠然。再睁开眼时,面前是那男子不可置信的脸,他捂着心口却堵不住不住往外冒的鲜血,僵硬着身子倒在地上,脸上的神色似乎是不敢相信方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沈莙看着那男子尸身后头像是突然出现的陆铎,他一身黑衣,提剑而立,剑身泛着的冷光在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