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自云南郡始,慢慢向整个益州蔓延扩散,明明该是各方躁动不安的时候,可是在姬桓的主持下一切居然也能称得上井井有条。毕竟他准备多年,似乎把一切变故都算进了计划之中,除了少数几个地方因离云南郡遥远以至于无法短时间内取得绝对控制。而道平就是这少数几个地方之一,它位于益州边界,面积狭小,因为直接和涼州接壤,往北去不多时就会踏入穆家的地盘,穆家和南诏王府自穆昇当家以来便一直没有往来,于是这个接壤之地也没什么商业交通的价值。道平从来都是姬桓的弃子,当初穆家和南诏王府极其不对付的时候他果断地放弃了在此处和穆昇一争长短的做法,只是在道平以南设重兵防备。
道平没有感染到益州其它各地的富庶平和,相反它的民风更接近北面的涼州,崇尚武力且轻视来往商户。
到了这样的时候,姬桓不用仔细想也知道姬浔必然是在此处落了脚,毕竟那里名义上是益州土地,实际上却是穆昇在管理控制。姬浔与姬桓,这二人有着血缘关系,同时又视对方为死敌,可是换种角度来说,他们却也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过往和企图的人。姬浔想到用此处作为他往涼州去的后路,姬桓自然也早早猜到了。只不过造反是个技术活,而姬浔的南下又使他不得不加快了准备的速度,因而才使对方有了这个空子可钻。
如今益州重兵集结蓄势待发,百姓也渐渐足不出户,可是到了这样的时候,商贸往来却还依旧进行着,甚至这一波比以往这时节益州的繁华还要更甚。冬日寒冷,若真有战事,百姓自然不得不早作打算,囤积过冬的食物和抗寒物品便成了燃眉之急。姬桓显然很懂得安抚民心,他利用自家商会压低了粮食以及布匹棉絮的价格,那些平民焦躁的心渐渐平静,甚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出门四处囤物。
道平算是难得的不受南诏王府动作影响的地方,可是此时,它的紧张氛围却一点不输益州其它地方。姬浔停留在驿馆已有一段时日,他本该在两日前动身前往涼州的,可是却陷在此处迟迟没有动作。驿馆里颇有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气息,小云子日夜兼程赶到时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成了一根紧绷的弦。他从云南郡脱身是花了大力气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合眼,连马都累死了几匹,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容他多想,只一味专心逃避追兵好赶来此处会合。至于为什么在最终到达时却情绪紧绷,原因也很简单,他在姬浔身边见到了同样一脸疲色的荀晠。这一位的任务,小云子比谁都清楚,而一切若是按照当初计划的进行,荀晠和忍冬接头,接到了沈莙,那么他就不可能比自己要早到道平,毕竟这样的赶路强度,他们这样有武功底子的人尚且吃不消,沈莙又怎么经得起这折腾。
可是他此时见到荀晠了,那么即便小云子万般不想咒沈莙,此时也不得不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荀晠没能把沈莙从云南郡救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到之前荀晠便已经把这事一五一十向姬浔禀告过了。盛怒已过,可是小云子却一点不庆幸自己错过了姬浔的滔天怒火,事实上此时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冷静无比的主子更令人汗毛直竖。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茶水却喝了一杯又一杯,屋子里连着荀晠一起有几个伺候的人,此时屏气敛声,动也不敢动,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姬浔阴鸷的神情在遇到沈莙之前乃是常态,即便后来有了沈莙在身边,也只是在与她相处时才有些寻常的喜怒哀乐,对着地下做事的人却是积威依旧。如今他大发雷霆,几乎没有人敢在此时冒出一点头来。
小云子沉默着,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些,若是荀晠没能把人带出城,沈莙又落在了姬桓手里倒还好些。可那时的情况是忍冬没了音信,沈莙生死未卜,荀晠没有接到人便罢,云南郡内却还有无数南诏王府的府兵在搜查她。姬桓并没有找到沈莙,那么人究竟哪里去了?是死是活?这一切都没有定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一个探子猫着身子进了屋,打破了这令人提心吊胆的漫长沉默。
〝禀督主,外头穆将军的副官到了。〞
在那探子进屋的时候,小云子看到了姬浔脸上冰冷表情转瞬即逝的松动,即便只有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沈莙在时这位主子的无限纵容,心中一紧,有些担心那个探子接下来说的话是否真的是姬浔想要听的。
果不其然,当那句整话出来后,姬浔闭了闭双眼,敛去了眼中的寒霜,只是将身旁案几上再次空了的茶杯盖上,声音难辨喜怒,
〝只有那副官一人?〞
那探子听得这番问话,忽然身上一抖,好一会儿才勉强撑直了身子犹豫道:
〝还有……还有北堂小姐,她…是随穆将军的副官一同来的。〞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案几上的茶杯被姬浔拂了下来,那探子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盛怒之下的姬浔冷笑的样子在他看来与地狱修罗无异。
〝说话说一半,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怎么?怕本座知道北堂瑛来了会不去见他们?你到底是西厂在养着还是北堂家和穆家在养着?〞
那探子听了这话,浑身抖成筛子一般,害怕得连告罪讨饶的话都说不出。若在往常,该是小云子去劝姬浔,负责吩咐把这人拖下去领罚。可是此时他心里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