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榕将沈莙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又任由自己的视线在她和楚鄢之间来回切换。
他的这种极具侵略性的试探目光让沈莙十分不自在,楚鄢尚能维持他那副完美的儒雅模样,沈莙却没有那么深的道行,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楚门作为可以与裴家相抗衡的书香世家,楚鄢这人裴榕自然是早有耳闻,甚至特意打探过关于他的消息。据称此人性子温和,无论何时都礼仪周到,待人接物细心周到。不过也正因为他对谁都是温柔体贴彬彬有礼,喜怒不形于色之下无人能探知其心里真实的想法和好恶,不少想要拉拢讨好的人也都因着无法投其所好而不好行事。世人皆道楚鄢是个难得一见的斯文公子,其实说白了,此人心计城府可与姬浔姬桓相较,内心之冰冷无情拒人千里胜过薛六不知多少。
方才楚鄢与他身后推车之人相聊甚欢,裴榕起初以为他是与自己的贴身婢子说话,因而才没有多想,等看到沈莙腰间象征着女官品阶的彩珠之后才知道她乃是宫中女侍。思绪转了一圈,足足把两人瞅了个仔细之后裴榕才开口道:
“团雪晴梢,红明碧廖,佳人才子。是我一时唐突,打扰了二位。”
沈莙一听他这话,明显有着旁的深意,裴榕身份尊贵,自己不好得罪,可是这样胡乱猜测她和楚鄢的关系却是实在不能的。沈莙被他那尖锐的目光弄得心里极其不舒服,正打算开口解释,楚鄢却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说来也古怪,沈莙和楚鄢算是难得的有默契,只凭彼此的一个眼色或是动作就可以对对方的意图心领神会。沈莙大多时候都很迟钝,在这之前,哪怕是和自己一处长大的沈菱,她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楚鄢对着裴榕还是那张风雨不动完美无缺的笑脸,既不接茬也不辩解,直接开口道:
“裴将军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目光如炬。就是在军中久了,不大通我们这些世俗之礼了。”
沈莙想起方才裴榕话里的‘唐突’和‘打扰’,即刻就明白过来楚鄢这是拐着弯儿骂他粗俗,不知礼数,明明看到他们在说话,还无礼地打断。眼看着这记软刀子把裴榕噎了一下,沈莙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让你作!让你胡说!
裴榕是个武将,说起行军打仗那是条条是道,可若想在嘴上从读书人那里占便宜是极度困难的,况且这个读书人还是楚鄢。
他到底是个城府颇深且自小熟读兵书深知诡暗之道的少年将军,既然说不过楚鄢,那么也就干脆地没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眯着一双鹰目尽量摆出个好脸色来对楚鄢道:
“这月月底乃是拙荆生辰,即时将在青茴馆招待各地同僚,给楚公子的帖子虽是早早就送到贵府了,可容我多问一句,到时楚公子可会赏脸光顾?”
楚鄢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若不是才见他呛了裴榕,沈莙都快要相信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愧疚了。
“这可是不巧了,楚门有训,除非本家或是亲族,其余贵胄世家操办宴饮盛会一律不得答应,晚辈不才,万不敢违背门规。裴将军一番好意,只怕我不得不辜负了。”
裴榕冷哼一声,对他这个回答丝毫不觉得满意。楚门刚立门时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参与党争,却是是有过这么个规矩,可是这都过了一百多年了,其间也有不少楚门后生凭借才学独步青云权势在握,这些个陈年规矩早就没有人遵守了,偏楚鄢还将它拿出来作为借口推拒自己。这些个文人书生最是麻烦,其中架子摆得最足的当属楚门后人,要不是听了姬桓的吩咐,为了大局着想,裴榕是绝不会甘愿放低姿态来拉拢此人的。
他还待再说两句,不想楚鄢却在此时开口道:
“我进宫已有些时间了,家中的奴仆一直驾车在宫门外等候,若我还不出宫只怕会领着令牌进宫来寻人了,反倒给旁人添麻烦。今日与裴将军见面甚是荣幸,不过深谈只怕是要等下一回了,将军见谅,容我先行。”
楚门近百年来只出了楚鄢这么一个嫡系后人,且又是个当世奇才,因此族中长辈把他当成眼珠子一般爱护,为着他的腿疾,防备外人,轻易不叫人靠近楚鄢。楚家自本朝开国皇帝以来,一直有随意出入禁宫和各州地界而不用通传皇帝和州官的特权,因而楚鄢方才说的那些话还真是半点夸张的成份都没有。
沈莙领会了他的眼神,也不等裴榕反应,二话不说就推着楚鄢往门口去了。
和裴榕的距离渐渐拉开了,对着沈莙时楚鄢的神情明显有些不一样了。沈莙推着轮椅,走远了之后才低声向楚鄢问道:
“怎么这个裴家的中郎将看起来像是想要笼络你一般?”
楚鄢抬了抬手,示意沈莙停下来,对着她笑道:
“不是像,他确实是在笼络我。”
沈莙皱起眉头,心道这裴榕看着是个有成算的,怎么还能做出这样没谱的事。裴家是有权有势,可这里是京城,说到底是姬浔的天下,他拉拢拉拢那些没有家世撑腰的寒门士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主意动到楚鄢身上来了。裴家尚武,最看不起那些个文人的繁文缛节,楚门崇文,历来不与武官党派相交,若论家世身份,两家乃是平分秋色,而这二人更是极有可能成为两家日后的家主,裴榕哪里来的自信楚鄢会愿意被他拉拢,成为他的门客呢?
沈莙的表情看起来疑惑不已,楚鄢见她纠结,好笑道:
“你觉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