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大约知道沈莙究竟想要问什么,他将一根形状古怪的霜白色长针从袖中摸出,交到沈莙手中,
“此针并非银制,寻常毒物用银针可以探得,但此针却可以觉出一些稀有性烈的剧毒。方才我替那位小姐号过脉,造成她身上的毒性的药物有一半是南边才能寻得,但此毒隐秘古怪,但从病症上看只能得出中毒之人已至枯槁无力回天的结论,而要判断出病因却十分困难,极易造成急病的错觉。未免弄错,我在号脉时将此针探入她的指尖。”
沈莙紧紧捏着那根底部泛黑的长针,另一只手紧紧攒成拳头,眼前浮现的尽是琴君咽气时双眼圆睁的样子。
“此毒毒性极强,下手之人又用了平常致命分量的两倍有余,她能撑到现在才咽气,已是一个奇迹了……”
沈莙仰起头,眼中清透,却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大夫,这根针可否交付于我?”
老大夫看着她坚定而又冷静的样子点头道:
“此针原就只能用上一回,此时它对我已无用处,你拿走便是。”
沈莙双手握住长针,握紧的力度让她额间青筋突起,一边的岚绥紧张地盯着她,恨不能把她敲晕了睡上一觉一了百了。
老大夫在宫外便下了车,由两个西厂的番子护送走了。沈莙和岚绥回到上阳宫的时候已是深夜,岚绥不放心她,因而一路跟着沈莙回屋却在屋门口看到了垂手等待的小云子。
沈莙转身看了眼岚绥,似是自嘲一般开口道:
“你放心吧,不用守着我,我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不会做傻事的。她走了,这辈子就嘱托了我这么两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她了了余愿。”
岚绥听了,一时还有些犹豫,在和小云子互换了眼神之后才踌躇着转身离开了小院。
这夜月光透亮,小云子借着月色轻易觑得了沈莙现在的模样,乌发散开,几绺碎发轻轻搭在两鬓,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红红的,眉目却越发凛冽明艳,刺眼得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云公公,我有一事相托。”
小云子被沈莙清亮的声音唤回了神,一时懊恼自己方才犯了姬浔的忌讳,盯着沈莙看了这许久。
“沈小姐客气,督主进宫前早已吩咐过了,沈小姐的安全排在第一位,若是有人惹您不痛快了,西厂必然叫那人更不痛快。若有什么事,沈小姐吩咐便是,不要折煞了小的。”
沈莙心里一暖,此时她想见姬浔,很想很想。想和他说说话,听他数落自己一番没准心里还能好受些。她想向他哭诉,想他搂着自己安慰自己……
夜色深沉,上阳宫一片寂静,沈莙却呆坐在窗前,半点睡意也没有。她一动不动地等着,直到三更将至才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
“沈小姐放心吧,事情已经办妥了。”
沈莙敛了敛神,压低了声音问道:
“孩子呢?”
小云子佝偻着身子贴近窗口,一样放轻了声音,
“孩子已经被人送到了督主在京郊的庄子,另又找了奶娘照料。那处庄子平常便有东厂的人守着,安全得很,沈小姐放心。”
沈莙高高悬起的心终是放下了一些,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琴君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现在在哪里?”
小云子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无第三人的气息之后才道:
“督主吩咐,不能让小姐看到西厂打杀人的手段,因此我便将人关在了内务府的暗室里。”
沈莙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疲倦极了。
“多谢你了,虽说你们身手了得,可那毕竟是个侯府,想必你们将人带出来也费了不少力气。”
小云子稍稍垂下脑袋,颇有些真心地回道:
“沈小姐客气,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沈莙伸手从窗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一封书信和四个鼓鼓囊囊的锦袋递给小云子,
“你出宫的时候顺便往岚绥那里去一趟,将这封书信交给她,你只说是给慕容小姐的她便明白了。另外这些锦袋里有些金锞子,既是进侯府劫人,底下人若有伤了的便替他寻些好药材,若没有伤那便交给他们的家眷吧。我知道西厂待底下人不薄,可这桩差事不是姬浔吩咐的,我自然不该用过他们还觉理所当然,这是我的心意,你只管拿去便是。你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我本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细想下却觉得有些矫情,没得辱没了你,因此只在这里口头谢过,你不要怪罪。”
小云子在姬浔身边待了这么久,比这难的差事不知办过多少,何时有过这么恳切的待遇,虽不至于老泪纵横,但感动还是有一些的。经此一事,他心中也忍不住感叹督主慧眼独具,沈莙到了这种时候倒还能考虑得这么周全,而且也并不把倚仗督主当成是理所当然,日后渐渐成熟,还不知又是怎样一个厉害角色……
他心里感叹万千,不自觉地便透过窗子往沈莙方才拿信的梳妆台上看了一眼,那上头摆着的三个盒子恰是他拿回来的,其中两个已经打开了,一些拆开的书信和绢袋玉佩之类的东西散了满桌。
小云子愣了一会儿,犹豫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对沈莙开口问道:
“沈小姐,这些……”
沈莙顺着他的目光挪到了桌上拆开来摊摆着的一封封书信,她的脸色未变,眼底的寒意却乍然浮现,
“没什么,不过是琴君的一些遗物罢了。”
小云子心中存了疑虑,并不相信沈莙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