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该怎么办,只说让我想,好好想,我怎么想得出来……
阿文觉得自己完了,来这清静的小镇谋生修行四五年,这趟铁定惹到什么要命角色了。从大年三十起,每日清早开门,必有一只死兽死禽,从羚羊到山羊,野猪到野鸡,昨日是鹁鸽,今日是鹌鹑,个头倒是一日日见小,却依旧日日见血。奇的是每日傍晚开门,这死物便不见了踪影,而院子却没有踏过的痕迹。虽挠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招惹了何方神圣,阿文年内都没胆出门了,心道血光七日,出门必死,只能化了原形瑟缩在屋内啃青菜萝卜度日。门外一点动响就跐溜一下躲进柴火堆用长耳朵盖住眼睛发抖,可想这年过得甭提有多惊恐了。
眼看到了初五,阿文肉也没剁买皮也没擀,炉火都没烧,急得在屋内直绕桌脚,悄悄窜上窗户支起一点往外探,门外居然没有任何死物!阿文立即化了人形穿上布衫贴到门口嗅嗅,没有响动,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这是故意算计?陷阱?还是就这般放了一马?阿文揪着一头秀发,啃掉最后一颗萝卜,决定出门摆摊。
初六,阿文早早的就快卖完了所有的馄饨,一抬眼,年前那个黑衫食客面色不善地走来。
“要大碗。”说完便转身坐在了平常的位子。
阿文一瑟缩,猛然嗅到一阵带血的气息,没错,就是连日摆在自己房前的那种血气。阿文下馄饨的手都抖了,是这个人真是这个人,这黑无常一般的煞气肯定错不了。他今天就是来取我性命的么……阿文眼泪都要跑出来了。
“客官,请,请用……”阿文抖着细白的指尖,把大腕馄饨放在了黑衣食客桌前。
“多谢。”黑衣食客取了勺,呼噜呼噜几下吞完了爽滑鲜美的馄饨,抬头发现本该在炉前的忙活的阿文,依然站立在他桌边。
“这,这位客官,在下何文,冒,冒昧请问客官尊姓大名。”阿文紧紧揪住蓝布围裙的下摆,双唇毫无血气,下定了决心就算要死,也死个明白。
阿虎闻言差点没蹦起来,对了对了这回对了,我就说嘛阿文不喜欢吃大的死的喜欢活的小的嘛,送了只活田鼠就来对了,都上来问我名了。心里乐得手舞足蹈,面上却不晓得该摆哪种脸色才对,不习惯人间拐弯抹角的称谓,瘫了个脸嘴角带煞得蹦出,
“尊姓王,大名虎,王虎。”
可是我很温柔 2
阿文闻言差点没跪下去,这一听就是打手的名啊!勉强撑住颤抖的膝盖,指尖扭着围裙道,
“这,这位爷,可,可否借一步说话?”暴毙在这闹市上太过难堪,好歹也回山脚啊。
阿虎一听立即点头,心里只想窜到镇上至高的白马楼上去仰天长吼一番,阿文这是在邀我的约啊啊啊嗷呜——————
阿文利落地收拾好小车,剩下的些许馄饨也不卖了,健步如飞,急急推着小车往山脚赶。阿虎浑浑噩噩跟在后头,阿文的背板挺直,月白的袍角随着脚步翻动,小腰小屁股跟着一动一动的,别提有多好看了。等阿虎回了神,眼前已是阿文家的小院了。
阿文径直把小车安置在雨棚下,卸了锅碗勺料进了厨房,阿虎傻愣愣地跟了进去。阿文端了热茶,与阿虎面对面坐定在矮桌前,挺直腰板,双手规矩地安放在膝上,重重呼了一口气,僵硬地开口,
“这位爷,敢问司职何处?”
阿虎听闻阿文的嗓音,转回坐定后仍旧在乱瞅大眼,布隆布隆眨巴两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阿文心中愈发忐忑,如此不屑定是“家主之名何足道于尔等小人”的意思么……
“那……这位爷,小的究竟范了何事,劳您记挂,风雪无阻,日日盯梢?”
阿虎这回终于听懂了“何事”“记挂”“风雪”几个词,铁定是阿文在问我自己为什么冒着风雪还记挂着送年货上门的事情了。
“不客气,小意思。”纵然肚里有一箩筐牢骚,比如其实雪天猎物不好逮啊,夜里下山还滑进沟里啊,阿文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喜欢野鸡的味道啊,还有前几天是不是病了在家都不出门啊……为了山大王的威严,山大王的肚量,山大王的气魄,这些话在五脏六腑滚了一趟溜到嘴边却缩成了这么六个字。
阿文抖得牙齿都要打架了,小意思,在家门口泼血摆死物还是小意思,那大意思是什么,把我蒸来吃么。
“爷,您就给个痛快吧,小的只身一人,无牵无挂,此去归天,唯念镇西乌龟山恩师之墓来日无人敬香,还劳爷来年清明,代我捎上梨花酿一壶……”阿文念及恩师,心中一痛,泪水扑簌扑簌滚落下来,眼睛一闭,脖子一仰,豪迈道,
“爷,您就动手吧!”
阿虎再傻也听出了话里决绝的味道,这这这阿文唱的是哪一出啊。心里一热,什么淡定威武的山大王一股脑儿抛开,急急跳起来翻了椅子挪了桌子,一把抓住阿文的肩膀,
“你,你这是要上哪去?什么坟啊墓啊清明的,快说什么意思!”
阿虎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嗓子了,可听在阿文耳朵里,无疑是咆哮的吼叫,脑子里嗡嗡叫压根听不清东西,被用力捏住的肩膀生疼,阿文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仰着脑袋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嘴里语无伦次嚷着“大爷息怒,大爷饶命,大爷大人有大量”。不擅与凡人打交道的阿虎彻头彻尾的慌了,何时遭见过这等哭成个泪人的,双手僵在哪里捏也不是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