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都是看热闹的居民,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对门邻居家里也遭了池鱼之殃,正在对房主破口大骂,小孩子在一边儿哇哇哭,现场场面煞是热闹。
童臻被吵得脑仁儿疼,好容易才挤过人群,找到物业负责人:“怎么回事?”
“水管爆裂,”物业负责人说,“他们家房子空了五六年,下水道早就堵了,流出来的水无法及时通过下水道排出,就……”
房子虽然是老房子,但房主搬走之前新换了防盗门,防水和密封性良好,无路可走的水只好顺着防水并不怎么好的楼板,渗到了楼下。
渗得颇有点儿惨烈。
本来只洇了一部分的房顶,现在已经全洇透了,滴滴答答淌水淌得很均匀,而本来就积了厚厚一层水的地板,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变成了厚厚两层,一开门,水就跟小溪似的汩汩淌出来。
好在童臻家的下水道没太大问题,不然恐怕也会像楼上一样变成黄果树大瀑布。
……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童臻。
楼下大妈递了把伞过来,童臻道了谢,顺手接过,进屋查看了一下,客厅、餐厅、卧室的家具摆设全泡了,床垫和被褥吸饱了水,摁一下噗嗤噗嗤往外流,还好书房在离厨房最远的东北角,房顶只是洇了,还没来得及“降雨”,保住了他珍贵的教案和藏书。
----昨晚被沈璟冰搅得有点儿晕,竟然忘了把这些东西抢救出来。
幸好没事。
但房子算是毁了,要住也得重新装修一遍。
童臻心情当然算不上好,沉着脸走出来,有些烦躁地从鞋柜上摸了包烟,抽出一根发现分量重得离谱,过滤嘴一掐一汪水。
艹!
童臻把烟丢进垃圾桶,走到楼道窗前,一双墨黑的长眉拧得死紧。
不止因为一地鸡毛的破事儿。
也不止因为前男友的胡搅蛮缠。
他脑海中回荡着昨天晚上他父亲秦严在电话里说的话----
“你怎么还跟男人混在一起?年轻的时候玩玩儿男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现在都三十多了,也该收收心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秦家唯一的继承人!”
“还有,你那个化妆老师的活儿趁早辞了!整天教人涂脂抹粉像什么话!亏我那些好友亲朋和生意伙伴都只知道你在大学做教授,不知道你教得什么几把玩意儿……否则肯定会在背后看我的笑话!”
秦严这话从他十八岁开始说,换汤不换药地说了几百遍,已经差不多说成了车轱辘话,童臻也不往心里去,就“嗯嗯”地随口应付,哪知道父亲这次出了新招:“把工作辞了,听到没有?趁我还有精力,能帮你压住董事会那帮死老头子,你赶紧回来慢慢接手工作,树立威望,免得他们造反。”
童臻冷漠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对我不满,”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但这也不能改变是你我秦严的种的事实!我再给你最后两个月,不乖乖回来接手公司,就别怪我对你那个什么破烂安保公司不客气!”
……
童臻丝毫不怀疑父亲的心狠手辣,否则当年也不可能把他们母“女”丢在外面那么多年不闻不问,还一手断送了他在部队的前程。
他疲惫地伸手掐了掐眉心。
要是云霆安保是他自己的公司,他压根父亲的威胁,不外乎就是那些经济人脉上的打压、巧取豪夺的手段,就算扛不过,一无所有又如何?
又不是不曾一无所有过。
但云霆安保不是他的,是陆昀霆的,是陆昀霆这么多年努力打拼的心血,他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毁掉战友多年的努力。
怎么办?
还有沈璟冰那边,短时间内集中密集地出现了“被人抢专柜”和“广告撤档”的事儿,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多半是卫廖在背后做的手脚。
卫廖和沈璟冰虽然做的都是女装生意,但外衣和内衣差了十万八千里,压根没有直接的业务冲突,卫廖根本犯不上和沈璟冰一个小内衣品牌过不去。假如真的是他动得手脚,多半和他默认喜欢沈璟冰有关----争风吃醋,逞一时意气,以卫廖的性格,大概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这样一来,他和沈璟冰之间的破事儿就更掰扯不清了。
童臻心里烦躁得发狂,转身往垃圾桶上踹了一脚,“哐”地一声,整个楼道瞬间寂静了。
他昨晚歇在沈璟冰那儿,没其他衣服换,今天早上起来,就把上回留在沈璟冰那儿的跨栏背心和大花裤衩又穿上了。
虽然是大夏天,但昨天刚下了雨,气温还是有点儿低,别人都穿了衬衫长裤,只有他穿得异常凉爽,看起来就不怎么正常。再加上他小麦色的皮肤、短短的圆寸,额头上张扬放肆地露出一道旧伤疤,冰冷凶悍又生人勿进,浑身散发着一股“我很不好惹、惹我者死”的气质。
一看就很像混社会的。
所以一脚踹过去,邻居们都用震惊且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房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瘦瘦的、个子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脾气很好,他方才在楼上被对门邻居破口大骂了一番,神色颇有些疲惫,刚下来想找童臻商量下赔偿事宜,就被他“咣当”一脚踹得一个哆嗦,话都快说不利索:“大……大哥,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