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夫人有很多形态各异的雕像和画像收藏,大部分都被帆布罩着,一个个矗立在房间里,像是乳白色的巨怪,幽暗的灯光投射下参差凌乱的影子,像是童话故事里会吃人的恶魔。
埃弗利夫人从来不谈起自己的过去,亚历克丝唯一确定的是,她确实是自己的祖母,她生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私奔之后又有了自己。但即便她们之间真的存在亲缘关系,埃弗利夫人也从来不和亚历克丝说起她父亲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她不和亚历克丝谈论和家庭有关的话题,虽然她们确实是家人。
唯一的例外是她故去多年的丈夫,亚历克丝听到过埃弗利夫人嘴里唯一提到过的亲人,只有很简短的一句,在她经过书房一侧墙上的画像时,祖母说过,“他是你祖父”,仅此而已。
亚历克丝不是不好奇她父亲以前的模样,但她并不敢多问。提及父亲就很难不提及母亲,她怕麻瓜出身的母亲会是埃弗利夫人良好修养崩溃的开关。如果,她只是说如果,埃弗利夫人真的用什么过激的言辞去羞辱她母亲,那么亚历克丝很难不和她发生冲突,而这显然是亚历克丝不想看到的,所以她小心地绕开了有关的一切,就像夜航船绕过藏在海平面底下的礁石。
母亲的那张麻瓜相片她一直随身带着,拥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女人朝她温柔地笑着,静止着站在原地,永远停在她的二十五岁。
这个假期她给莉莉-埃文斯寄了很多信——就像上个暑假莉莉给她寄信一样。但是大部分的回复都非常简短,有时候只有一句话,有时候则是两三句加上一个小礼物,过了两三个礼拜才恢复正常。新学期她的拉文克劳朋友们要为了n.e.s而泡图书馆,比起见面,写信成了更常见的交流方式。海蒂-派克跟她说自己打算以后研究药草学,海伦-克劳德想去魔法史研究员做文献综述,埃德蒙德表示自己还没想好,他可能想去法国游历几年,布斯巴顿在魔咒学上的造诣比霍格沃茨更加出色,那里或许能给他提供一个进修的机会。但他们拉文克拉的院长,博学多才的弗立维教授也愿意给自己的爱徒埃德蒙德-派克指点迷津,比如给他写一封去魔咒协会的推荐信。
只要谈论到未来的计划,一瞬间就难免有了大家各奔前程的沧桑感,好在书信不辍,算不上太过疏远,这种距离感甚至让亚历克丝感到放松。
囿于祖宅的亚历克丝为了解闷,开始继续看和黑魔法有关的书,她甚至为了读懂其中的一部分内容而开始自学德语。祖母显然发现她在研究黑魔法,祖宅里不知道有多少家用小精灵,反正亚历克丝从来都没有数清楚过,它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不同的角落里,对亚历克丝所有的行踪都了如指掌,祖母能知道她所想要知道的一切,只要她愿意。
晚餐的时候——对,距离踏进祖宅一年之后,亚历克丝终于被允许去一楼东侧的餐厅吃饭,头发花白的埃弗利夫人放下刀叉,用她那双冰冷而锐利的蓝眼睛扫了亚历克丝一眼。
“我知道你最近在研究黑魔法。”
知道。亚历克丝感觉有点好笑。她神通广大的祖母在这栋房子里显然有不止一双眼睛和不止一双耳朵,埃弗利祖宅里全知全能的女主人。
她把目光从自己面前的芦笋上抬起,同样放下了沉甸甸的银质刀叉,对着面前穿着华丽、举止端庄的贵妇礼貌地微笑,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祖母。”
埃弗利夫人戴着巨大宝钻戒指的右手拿起右侧的第二个水晶雕花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淡琥珀色的白葡萄酒。把杯子放下之后,她微微扬起下巴,严厉地审视着亚历克丝。
“希望你能真的学到一点东西。”
“我会尽力的,祖母。”她露出了驯良的微笑,仿佛面前不是自己的祖母,而是一位以严苛著称的教授。
亚历克丝曾经在书房的角落里看见过祖母学生时期的照片,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会会长,精通黑魔法,照片上的女孩也有一双锐利而冷漠的蓝眼睛,捧着上面写着德语的证书和奖杯,略皱着眉地看向镜头,嘴角也是向下的,仿佛什么都不值得她快意起来,学生时期最高的荣誉也不过是恼人的绊脚石。
祖母没有喝完杯子里的酒就起身离开了,原本勃艮第红的地毯已经褪成了一种半黄半红的颜色,吸纳了原本应该存在的所有脚步声。
亚历克丝o.s考试的成绩单在假期过半的时候终于寄了过来,从英国千里迢迢飞到奥地利让猫头鹰吃了不少苦头,扑棱着翅膀把信封丢在她桌上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栽进了饲料碗里狼吞虎咽,还差点和她外祖母养的那两只猫头鹰因为抢食而直接在窗台上打起来。家用小精灵害怕女主人生气,惊呼着连忙多拿出了一个饲料碗搁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