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男孩儿一眼,林恩没有说话。而他不说,巴基自然也不会开口,只是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小林恩隔了整整一个长桌的距离。
但这并不能组止男孩儿眼底的探究。
伸手扯了扯身边查尔斯的衣袖,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小林恩抱紧怀中的玩具熊,似乎想要靠近又不敢离开教授身边,只能烦躁晃荡着双腿,甚至还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儿,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林恩依然没有抬头。
而巴基看了大的一眼,见他没有搭理的意思,便抿了抿嘴角,伸手去够自己放得有些远的牛奶。
可是,还不等他碰到,那个玻璃杯就好像自己长了腿一样,主动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不由得一愣,巴基抬眼望去,正好对上男孩儿干净纯粹的棕绿眼眸。
“他在跟你示好。”
感觉到身边男朋友无措的目光,林恩轻轻‘哼’了声,终于把注意力从早餐上移开,看向对面有些紧张的小家伙。
“别这么胆小。”他微微皱起眉:“想要干什么,就自己过来,总依赖查尔斯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
瞪大眼,男孩儿抱着玩具熊的手又收紧了些,却还是在犹疑。
“你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林恩。”
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复杂。大抵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最软弱的过去,也不愿被随时提醒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查尔斯轻轻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依赖别人也不是什么过错。”
“可他不能依赖别人一辈子。”
按上巴基的肩膀,示意男朋友不要动,林恩看向长桌那头过去的自己,语气很坚决:“他就在这里,喜欢的话就自己过来。”
“……”
从男孩儿眼底明显能看到他内心激烈的交战,但最后还是向往占了上风。抱着自己的小熊从椅子上跳起来,小林恩慢慢朝他们走去,带着小心翼翼和试探,最终,停在一直看着自己的巴基面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男孩儿身上时,林恩却突然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的意识。随即,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像是被水幕包围,将他从现实的世界剥离开来,带入了一个温暖的空间里。
沙发,吊灯,有些刺眼的灯光。
以及,那个抱臂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年轻教授。
又是查尔斯的精神世界。
“……喂,你在想什么我可都知道。”
示意林恩坐起身,给自己腾个位置。查尔斯撇撇嘴,把胳膊搭在身后的靠背上,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我要不拉你进来,你男朋友会让我们单独谈次话吗?”
“会的。”林恩点点头,回答得无比肯定。但很快,他就被查尔斯意味深长的眼神打败了,嘴角一抽,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当然,他可能还会站在门口正大光明的听。”
“所以,这是最好的方法。”
耸耸肩,查尔斯偏头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那人:“我可挨不了你男朋友的拳头。”
“……别闹,他怎么可能碰得到你?你不把他脑进太平洋就够好了。”
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林恩没什么精神摆摆手。随即,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微微抿紧嘴角,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而查尔斯也并没有接话,他知道林恩一定会有话要问。于是,只是安静坐在他身边,等着他开口,并不打扰。
这阵突如其来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
“所以……”
抬起头,看向查尔斯湛蓝如大海般的眼睛。林恩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脸色渐渐凝重下来:“他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你有办法吗?”
“有。”查尔斯点点头:“但是,需要你想清楚。”
“什么叫需要我想清楚?”
并不懂教授为什么会这么说,林恩疑惑挑起眉。
看着他多少有些紧张的脸,查尔斯微微叹口气。虽然他并不想给出这样残忍的选择,但总有那么一些事,就像是命运开出的玩笑,即使竭尽全力,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人的记忆就像白纸上的画,描绘得越多越清晰,就算擦去,也多少会在纸上留下痕迹。”
垂下眼,年轻的x教授低声开口:
“他被洗脑过不止一次。那些灌输的指令太过庞杂,和他的记忆紧紧纠缠在一起,很难完全清除。而这些指令只要还留有一丁点残余,他就有可能重新被人控制,再次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武器。”
“除非……”
“除非什么?”
林恩的声音有些不稳。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让整颗心脏都痛得蜷缩的可能性。
“除非把他在九头蛇的全部记忆,连同那些洗脑指令一起删除。所以我才让你想清楚——”
眼中似有怜悯一闪而逝。查尔斯看着他,一字一句,咬得都无比清晰:
“我说的全部记忆,包括了什么,你也懂得。”
“……”
他当然懂得。
他怎么可能不懂。
在刺目的灯光下,林恩·莫里斯慢慢闭上眼,表情变得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圆满的童话。
而他明明也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想要巴基摆脱九头蛇的洗脑,必须将冬日战士这个称呼所代表的一切从他身上剥离。
包括那